,是更暴躁的追问:
“干什么?快说!稿子呢?”
乌梅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采访本上,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扭曲着,像是在嘲笑她。
她缓缓地、一字一顿地对着话筒说:“稿子……写不出来了。”
“什么?!你再说一遍!”
谢总编的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:
“什么叫写不出来了?乌梅!你别给我关键时刻掉链子!我告诉你,这关系到……”
“因为……”
乌梅深吸了一口气,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声音却异常清晰,清晰地穿透了电话线,也穿透了她自己内心最后的彷徨:
“因为我要写的那些东西,都是垃圾。”
她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像从心口最深处艰难地抠出来:
“是对一群……真正无私的人的侮辱。我的笔,”她低头看着自己握着笔的、微微颤抖的手,“它背叛不了我的灵魂了。”
说完这句话,不等电话那头传来任何反应——无论是更狂暴的咆哮还是错愕的质问——乌梅猛地按下了挂断键。
世界瞬间安静了,只剩下风吹树叶的声音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。
她低下头,看着手中那本承载着功利与扭曲的采访本。
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,斑驳地落在纸页上。她伸出双手,捏住本子的边缘,停顿了仅仅一秒。然后,猛地用力!
“嘶啦——!”
清脆响亮的撕裂声在寂静的午后格外刺耳。厚厚的纸张被从中间狠狠撕开,再撕,再撕……
她发狠似的撕扯着,直到那个本子在她手中变成一堆凌乱不堪、再也无法拼凑的碎纸片。
雪白的纸屑纷纷扬扬,如同祭奠的纸钱,飘落在梧桐树下的青草地上,被风一吹,便打着旋儿,四散开去,最终消融在泥土与阳光里。
乌梅脱力般地靠在粗糙的树干上,大口喘着气,胸口剧烈起伏。脸上湿漉漉的,她抬手一抹,全是冰凉的泪水。
前途?实习期?谢总编的怒火?这些曾让她窒息的压力,此刻仿佛随着那本子的碎片一同飘远了。
一种巨大的、近乎虚脱的疲惫席卷了她,但在这疲惫的深处,却奇异地升起一股微弱却坚定的暖流——
那是良知挣脱枷锁后的钝痛,也是灵魂找回方向后的释然。
她抬头望向叶家小院的方向,那里静悄悄的,只有月季花的芬芳在空气中静静流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