唯有蔡京可以帮得上他忙,所以他最后没有选择陈瓘,而是选了蔡京为宰相。
若是历史上宋徽宗选了陈瓘为相?
历史上没有如果。
至于章惇也算有了个好安排,二人的恩恩怨怨,与此间过节,三十多年过去,自己已看得很淡了。
章越将陈瓘将信件放下,对章亘道:“召莹中进京!授……户部尚书。”
章亘问道:“爹爹……”
章越道:“元度是我的替手,他有师仆和皇太后的支持,也是荆公的女婿,我退了后朝堂还是往变法这条路走下去!”
章亘惊道:“爹爹……何曾有此念头!”
“大哥刚在交趾大捷,王厚也在西北用兵得力……爹爹!”
章越起身望着窗外,此刻尚书都堂之上三千官吏出入其间。
都堂数人合抱的梁柱下,庭中官吏如织,绯衣绿袍汇作川流,深宫高墙的阴影之下奔涌不息。
暮光染透梁尘,漫漫悠长的时光此刻在他面前江河般奔腾,从未如此磅礴,又从未如此吝啬。
章越忽道:“亘哥儿,我突然想到一首诗。”
“死去元知万事空,但悲不见九州同。”
“王师北定中原日,家祭无忘告乃翁。”
章亘道:“此诗可歌可泣,能动鬼神。不知是东晋时哪位诗人的绝笔诗。”
“孩儿必定师之!”
章越道:“我也忘了何人所书,但你说作这首诗之人当怀如何悲愤之心情,此生壮志未酬,却只能留待子孙。”
章越读宋史时最意不能平的,一个是陆游这首诗,还有一个则是‘渡河渡河渡河’。
章亘接道:“爹爹,而今当取则取,莫让留下千古遗憾,留待后人。”
章亘明白了章越忽提起这首诗的用意。
“爹爹,难道你不打算灭党项了吗?”
……
元祐二年六月。
汴梁城沉入一片灰蒙蒙的白雾之中。
五更鼓声沉闷地滚过皇城空旷的殿宇。
章越的书房里,灯芯早已燃尽,唯余一缕残烟,最终消散无踪。
他坐于案前闭目养神。
他面前有一木匣,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箭簇。
箭簇粗粝、锈蚀深重,裹着血泥,那是八年前灵州城下,唐九身上拔出的遗物。
章直这几日命人从广源州千里送入京师的,如今呈在自己的案头。